瓷玄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楼诚】月圆花好3-4

3、

明家第三次布灵堂的时候,明楼在深沉的夜里搂着爱人,没头没尾地讲:“大姐那年同我讲,阿诚是来救我们的小天使。”然后他们在叹息里拥抱彼此的救赎。

 

小天使刚到明公馆时,浑身都在抖,明楼觉得自己抱着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眼睛和头发一样湿漉漉的小阿诚拒绝除了明楼外的任何怀抱,连阿香妈妈做的鸡蛋牛奶羹也不能让明镜如愿抱到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苏医生来看过了,这孩子外伤一层叠一层,脾胃伤得太狠,营养不良,明明七岁的男孩,看着还不如她五岁的女儿高。

   “不能吃太多东西,得少食多餐,油腻的吃食也吃不得,多做些甜的吧。”

草头圈子红烧肉就这样没有了。

阿诚吃饭很乖,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拿着调羹埋头吃,盛多少吃多少。问他“吃饱了吗?”点头,问他“再吃一点好不好?”也点头,问他“喜欢吃什么呀?”就眨着眼睛十分慌乱的模样。阿香妈妈看着,拿袖子擦了好几次眼角,摸着念珠念:“作孽哦。”

直到小阿诚打了个小小的嗝,明楼抱起他要回屋去。明镜做了最后的挣扎,小阿诚还是不让她抱,明楼笑起来,逗着阿诚说:“叫姐姐。”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口齿清晰地叫:“姐姐。”

“那个才是姐姐。”

于是明镜也笑起来,这是她戴孝后第一个笑。

明楼坐在床上顺阿诚后脑勺上的毛,狠狠地表扬他:“你小子真厉害,阿姐好久没笑了。”

 

主卧家里人都舍不得动,明镜就把明楼的卧室收拾出来给阿诚睡,明楼被发配到书房。

新晒过的棉被有阳光的味道,大而庄重的衣柜里全是新置办的小衣裳。明镜亲手挂了蚊帐,摆了三四个枕头,高的低的,任着这孩子选。

可是夜晚太可怕了。夜风吹起窗帘,书桌上的笔筒像桂姨手里的擀面杖,窗外婆娑的树影像是桂姨走过来的影子。小阿诚抱着枕头缩在床头,把呜咽统统摁进枕头里。

幸好明楼也睡不着,悄悄去看了一眼姐姐,不放心又来看看阿诚。

 

也许明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道突然亮起的光,它照在他的天神身上,照进他黑暗阴冷的命运里。

明楼把他抱回去,那间卧室从此变成了明家二少爷的衣帽间。

 

小小的孩子还是抖,棉质的睡衣有些大,松垮垮罩着他,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上面蜿蜒的伤疤。

这么好的孩子啊,怎么下得去手。

“睡吧,哥哥抱着你睡,别怕。”

 

淫雨凄风,寒霜冻雪,刀光剑影,深渊薄冰。

别怕,光还在呢。

 

4、

明公馆在上海湿冷的冬夜里守着满腔孤勇。明镜气势愈发凌冽,明楼也学着看账本和报表,深夜里,两盏孤灯像是并肩而战的利剑。

明诚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识字的,跟着他挑灯夜战的哥哥。

认识的第一个字是“財”,因为明楼那时候看了太多的财务表报。

明楼对账,明诚就跟着学算数,算盘打得噼啪响,没几天就可以帮着算些小账了。明楼不当回事,明镜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在楼梯上哒哒哒跑起来,软软地喊:“阿香妈妈啊,侬晓得伐,我家阿诚会算账了呀!阿香还不会算?哎呀我们家阿诚也没个人教他的,自己就会了呀!”

吃过午饭,苏医生来给阿诚检查身体,明镜也要抱着阿诚显摆:“侬晓得伐,我们家阿诚会算账了呀!”

 后来明诚先生貔貅名声在外,明楼先生指着他笑:“从小就会认財算账。”

 

等到苏医生松了口,明家张罗着给二少爷寻了位先生,干瘦的老先生,蓄着山羊胡。

早晨明镜把笔墨纸砚摆了又摆,才一步三回头去公司上班,明楼也在书房嘱咐了阿诚又拜托了先生,才急匆匆抓了课本去上课。剩下明诚忐忑不安坐在书桌前。

那时已然临近年关,学校的期末考迫在眉睫,公司里也有一大堆的年终总结。阿香妈妈的话阿诚惯不听的,一定要同哥哥一起吃饭,一天只吃三顿,没几天就瘦了下来,阿香妈妈心疼得直念“阿弥陀佛”。

明楼总算是放假了,端了小凳子正襟危坐在书房,旁听弟弟上课。

启蒙课枯燥而乏味,老先生是前朝举人,教小阿诚背《声律启蒙》。阿诚于是奶声奶气地背“天对地,雨对风。”背不出老先生就要打手心,戒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也不过是靠着破风声震慑一下小孩子罢了,阿诚却哭得抖起来。明楼变了脸色。

老先生被客客气气请回家。安慰好弟弟,明楼同明镜打电话,阿诚绝不能被体罚。

 

书房里,阿诚已经背到了“秋月白,晚霞红”。明楼把他抱出来,说:“你看,这就是‘晚霞红’,明日哥哥带你去看‘雨中山果落’。”

 

他们一起听完了余生所有“灯下草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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